第七章 少年救美揍醉汉 剿匪归来续前缘 醉汉三十多岁,衣衫不整,邋里邋遢,獐头鼠目,形象猥琐,是当地出了名的无赖。早年,他追求女孩的妈妈,被拒。可他不死心,尽管女孩这么大了,还不时来骚扰。自从女孩的爸爸在二年前去世,他来得更频繁了。 他嬉皮笑脸地说:“囡囡乖,给我弄碗羊肉汤,叫侬姆妈送过来。” “不来三咯,侬出去、侬出去,”女孩哆哆嗦嗦,要哭了。 有客人看不下去,叫道:“水根,侬勿要袅哉,快点滚唠。” 醉汉咂咂嘴:“我肚皮狭狭饿,滚不动哉。等我喝吱羊肉汤,再滚,嘻嘻。” “水根,侬勿要捣蛋,去唠去唠,”女孩的妈妈过来,要掰开醉汉的手。 女孩的妈妈与女孩十分相像,清丽可人。 醉汉顺势攥住她的手,边抚摸边流口水:“哟,软酥来、软酥来。” 妈妈挣扎着哀求:“饶了伲娘俩个好伐,伲咯命真苦。” 醉汉涎笑着:“苦啥咯苦,嫁吧我,包侬享福,嘿嘿。” “唉,迪只踏皮,哪能死不掉咯。” “就是讲呀,有啥办法呢。” “望伊撞煞,省得害人。” “……” 人们除了骂上几句,都奈何不了他。他们万没料到,有个孩子能奈何,他就是成宝。 成宝见状,气不打一处来:欺负女人,妈拉个巴子,我要你好看! 他搁下碗,冲上去,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拳。醉汉“嗷”地大叫一声,扭头看: “嗤哪,小赤佬,侬胆子嘎大,敢打我?我要侬尝尝我咯厉害!” 他放开女孩妈妈,一手抓住成宝的衣领,一手搧他耳光。成宝还小,哪是醉汉的对手,可他毫不畏惧,一低头,狠命咬住醉汉的手臂。醉汉脸上的肌肉直抽搐: “唉哟唉哟,疼煞我哉、疼煞我哉,小赤佬,松嘴、松嘴!” “住手、住手!”李开顺赶紧过来。 成宝哪肯罢休,抬起膝盖,猛地往上一顶。醉汉杀猪般地嗷嗷大叫,松开手,捂住下体痛苦不堪,半蹲半弯腰不停地跳着,活像刚下锅的大虾。 “滚!”成宝大喝。 “呃呃呃,我滚、我滚,呜……” 醉汉拖着哭腔夺门而逃,慌乱中摔了一跤,额头出血。他爬起来,回头看了眼成宝,结结巴巴地: “侬、侬结棍、侬结棍!” 醉汉一溜烟跑了。 “哗……”人们围住成宝,报以热烈的掌声:“嚯,好样的!” “英雄,真是个小英雄!” “……” 李开顺拍拍他的脑袋,似责怪又似赞赏:“你个小东西,哪块来的胆子?” 成宝头一昂:“你不是讲过《水浒传》的故事,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?” 以前在乡下,他就喜欢听爸爸讲《水浒传》。里面的英雄事迹,他印象深刻,要学他们的样。 人们大笑。 母女俩感激不尽,要他们敞开肚子吃,不收钱。成宝摇头: “打坏人是应该的,你不收钱,我不吃。” 女孩上前拉住他的胳膊:“小阿哥,快吃吧,冷了就不好吃了。” 女孩妈妈也说:“对咯,趁热吃,我去忙了。” 转身离去的瞬间,她看了看成宝和女儿,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。 成宝边吃边聊,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女孩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李开顺奇怪:及个小东西,要做甚尼啊?亏他上过文化课,学点普通话,现在派上用场了。 女孩倒是大方,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:“我叫阿兰,你呢?” “我叫成宝,你跟我们老家的三九子长得很像。” 听成宝这么说,李开顺瞧瞧女孩,喔唷,不但像,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。三九子生性懦弱,成宝把阿兰视为三九子来保护了。 “是吗,”女孩咯咯一笑:“那你把我当作三九子吧,交个朋友。” “好的、好的,”成宝连连点头。 喝完羊肉汤,天已擦黑,该走了,李开顺悄悄把钱塞在碗底下。阿兰送他们出门,一再对成宝说: “小阿哥,经常来啊。” “只要船到平湖,一定来的,”成宝一脸认真:“羊肉汤还没喝够呢,你不叫我,我也要来。” “浪妈妈的,就这点出息,”李开顺笑骂。 直觉告诉他,以后会有故事的。岂止以后有故事,新的故事要发生了。 第二天天蒙蒙亮,开船了,逆风逆水。 李开顺用篙子顶住肩胛,人向前倾,来来回回地撑船。姐弟俩一个掌橹,一个摇橹绳。 太阳升起的时候,装货的地方到了。 这是一片墓地。河岸与稻田之间,散布一座座半人多高的圆形坟茔。坟茔用青砖、糯米浆包砌,非常坚固。 李开顺让姐弟俩离远点,自己面向坟茔,双手合十,很虔诚:“九泉下的亡灵啊,国家要用及块地方,叫我来拆圹,请你们原谅,千万千万不要怪我,阿弥陀佛。” 说罢,抡起大铁锤砸下去,“嘭!”坟茔上只有一道白印。再来!大铁锤一下又一下,终于砸开一个洞。继续砸,费了好大力气才砸烂坟茔。 爸爸放下大铁锤,擦擦汗,端起几步外的粗碗,喝了口水,到另一座坟茔前,重复刚才的做法。 在一旁观望的成宝对姐姐说:“我去看看,里头有甚尼东西。” 他跑过去,翻碎砖块,捡起一只骷髅,高高举过头顶,摇晃着,转身喊道: “姐姐,好玩吗?” 正向前走的成娣惊呼:“快扔掉,不吉利!” “怕甚尼怕,老鼠胆,”他弯腰拨拉碎砖块:“再来一个,大将军双锤威猛。” 冷不防,边上的草丛里窜出一条赤练蛇,昂起脑袋,吐着长长的信子,“嗖嗖嗖”向他游来。 成宝一激灵,举起骷髅砸下去。“砰!”正中蛇头,骷髅开裂,蛇死了。 “浪妈妈的,想吓我?呸!” 成娣好气又好笑:“甚尼大将军双锤,一锤不锤,干活了!” 成娣拿来铁锹,手脚并用,抄起碎砖块放到两只大簸箕里。成宝蹲着,拣大点的砖块往簸箕里扔,边扔边对姐姐说: “我比你快!” “嗯,像个大将军的样子,”成娣笑了。 那边的坟茔夷平,李开顺过来,挑起担子朝船上走去:“成宝干活蛮卖力的,出手快。” 听到爸爸夸奖,成宝更卖力了,取过边上的空簸箕,往里扔砖块。 爷仨在忙碌,那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。 午后,舱里还没装满,远远的来了一艘船。船头上的人高喊: “李大爷,我来打榜了!” 打榜,一起行动的意思。 李开顺一瞧,是陈由朋。他纳闷:他的船明明排在岳父后头,岳父没来,他怎么来了? 李开顺不知道,是陈由朋在背后捣鬼。 近来生意清淡,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日子不好过。怎么办?活人不能被尿憋死,要想法子。他暗中贿赂营造同业公会调度员,调度员不买账。情急之下,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婆苟梅。 苟梅是个美人胚子,风姿绰约,加上能说会道,善于察言观色,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的。对,就是她,他把老婆送上调度员的床。 这招果然灵验,只要有生意,调度员先满足他。时间一长,不少人知道了这个秘密。 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李开顺的岳父。岳父为人耿直,性格刚烈,不愿意放低身段,常常被晾在一边。 一天天白白过去,实在耗不起。他忍无可忍,斥责调度员不要脸,是垃圾。骂完,把船卖掉,回老家了,这是后话。 陈由朋中等个子,高颧骨塌鼻梁,眉毛稀疏,眼窝深陷,一口大黄牙,逢人三分笑。今年二十五岁,只比李开顺小十岁,却称呼李开顺为大爷。每每遇见,热热乎乎,总有说不完的话。李开顺和他很投缘,有什么事都肯告诉他。 有一次李开顺说,他来海东之前,曾经做过买卖。他和父亲用自制的小船从北边贩运山芋到泰州。因天气炎热,山芋要腐烂了,只得亏本甩卖。 他叹道:鲜货生意不好做,风险太大。 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陈由朋嘿嘿一笑,记得牢牢的。多年后,李开顺被他恶搞一把。 舱里装满了,李开顺去陈由朋那里帮忙。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,要和陈由朋一起开船。 第二天上午,两条满载三合土的船出发了,路上顺顺利利。 三天后,在二八铺卸完货,摇到石辉港,发现岳父的船仍在原处,问是怎么回事。岳父叹道: “生意一天不如一天,难哪。” 李开顺问:“陈由朋的船,一点也不打盹,怎各刚到就开走了?” 岳父说:“及个里头有名堂,你不要多问。到郊区去,那块情况好点咯。” 李开顺说:“一块去?” 岳父摇头:“我老了,不想折腾了,打算回乡。” 无奈,李开顺辞别岳父,摇着船到东海之滨的南安县讨生活。 他来得正是时候。 海东历史上多次遭到海水倒灌,南安县首当其冲,饱受侵害。 解放后,人民政府为了根治这一顽疾,在海滩上构筑堤坝,长达上百公里,名曰悍海塘。 构筑堤坝需要大量的船只运送泥土,泥土取自地势较高的县西,这就给了李开顺机会,他的船每天忙着运送泥土。悍海塘完工后,再去给新建的国营砖瓦厂运送泥土。 成娣尽心尽力辅助爸爸,挣钱养家糊口。她唯一的心愿,是和何栓子修成正果。可他几个月前去大西南打仗,现今如何,还在大西南吗,是否回来?思念,日甚一日。即使梦里有他,也是离得远远的。 命运真会捉弄人。有时候,你想见的人,在云里雾里,看不清够不着。你不想见的人,偏偏要跟他打交道。与后者,剑拔弩张,势如水火。成娣发飙了。 这年冬天,二弟成平降生,适逢政府建立新的户口管理制度。制度规定: 在海东定居的外来人员要有原籍的迁移证才能报户口。 李开顺走不开,将办理迁移证的事交给成娣:“没啥难的,就是到乡里开个证明。” “我晓得,你放心。” 成娣踏上了回乡之路。 办证,远非父女俩想象的那么简单。 与李开顺上次回乡一样,成娣第七天赶到老家。 她先去探望外公外婆,再去看爷爷。爷爷很高兴,问这问那。当成娣说明来意,爷爷叹了口气: “只怕不好办哪。” 成娣问:“为甚尼?” 爷爷说:“董德根当乡长了,大权在握,一手遮天。他跟我们有过节,肯开迁移证吗?” 成娣很惊讶:“董德根不是被查办了吗,怎各当乡长了?” 爷爷摇摇头:“不晓得,官场复杂得很呐。” 董德根复出,多亏了董德民。 原来,上级要给董德根判刑,他向董德民求救。董德民利用自己的人脉,上下运作,打通关节,才使他免受牢狱之灾。不久,又设法让他担任钟南乡乡长。董德民说,惩前毖后治病救人,要看主流,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。 成娣担忧,这个董德根,凭他的德性,是不会轻易让她拿到迁移证的。她要好好想想,董德根会怎么卡她,她该如何应对。万不得已,和他拼个鱼死网破。 这一夜,她失眠了。 第二天一清早,成娣摇着小船到沙洲祭拜母亲,大哭一场,然后去乡政府办迁移证。小船,他们走后,交由堂叔打理。 工作人员说,办迁移证要董乡长批准的。 她走进董德根的办公室。 董德根歪躺在椅子上,捧着茶杯,优哉游哉,嘴里哼着小曲,翘起的二郎腿随着节拍一摇一晃。成娣皱了皱眉,开门见山地说: “乡长,我来办迁移证,请你签字。” 说罢,将申请书放在董德根面前。 董德根乜斜着三角眼,身子动也不动,悠悠然喝了口茶,咂咂嘴,拉长声调: “哦,是成娣呀,有甚尼事啊?” “你耳朵不中用了?我要办迁移证,请你签字,”成娣没好气地说。 “噢,及个事啊,我想想,”他摸摸后脑勺:“及个事嘛,不太好办。” “为甚尼?”成娣抬高嗓门。 董德根嘻嘻一笑,阴阳怪气地说:“不为甚尼,我们及块种田的人本来就不多,你们统统跑掉了,谁来种田,难不成要田里长草?及个不符合国家政策的。” “哪个规定种田的不能办迁移证,你不是故意找借口吗?”成娣火了。 “不着急,有话好好说。” 董德根呷了口茶,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,邪邪地笑着:“女大十八变,草鸡变凤凰。这些日子不见,出脱得益发漂亮了。办证可以,陪我睡一觉?” 成娣大怒:“你个杀千刀的,当心我撕烂你的嘴巴子!” 她猛拍桌子,杏眼圆睁:“我再问一遍,是哪个规定种田的不能办迁移证?说!” 董德根放下二郎腿,挺直胸脯,也是一拍桌子,长条脸像压扁的紫色茄子,吼道: “我规定的,怎各啦?有本事你去告!” “你个土霸王,赖扎货!” “我就是赖扎货,你有甚尼办法?” “……” 吵架声引来很多人,快把办公室挤爆了。成娣冷笑: “你真的不办?” 董德根又是一拍桌子,唾沫横飞:“就是不办,你能拿我怎样?你再胡闹,我马上把你抓起来!” “你抓呀,不抓就是孬种。” 成娣面无惧色,指着他的鼻子大骂:“你及个畜生、汉奸,害死了那么多新四军,枪毙你一百回都嫌少,还在及块装人样。走,跟我上公安局!” 众人哗然,面面相觑。董德根愣住了,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,但很快镇定下来,语气明显缓和: “好了好了,你个丫头,越说越离谱。” 他朝众人挥挥手:“去去去,凑甚尼热闹,该做甚尼做甚尼。” 董德根态度大变,还真的与成娣骂他的话有关,他确实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。 日本人投降前夕的一个凌晨,董德根溜出姘头的家往回走。黑暗中,发现一队人马匆匆前行,他赶快躲进草丛里。等他们经过时,仔细一瞧,原来是一个连的新四军。领头的低声命令: “快,前头就是大王庄,小鬼子马上要出来了!” 董德根心里咯噔一下:这段时间日本人频繁扫荡,他们要伏击日本人?奶奶的,天赐良机,该我发财了。近来霉气嚎拓,赌一趟输一趟,口袋里已无分文。告诉日本人,奖赏大大的! 他飞也似的赶到城里。 日本人得到这一消息,迅即调兵遣将,包了新四军的饺子。新四军死伤过半,他因此得了一大笔赏钱。 这件事非常隐秘,成娣是怎么知道的?他忘了,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只不过还是传言。成娣提起它,其实是破釜沉舟,孤注一掷。虽然无真凭实据,对于做贼心虚的董德根来说,已经形成足够的威慑。 董德根满脸堆笑,请成娣坐下:“刚才我态度不好,夜里没睡稳,容易光火,向你道歉,别忘心里去。申请书嘛,我签字、签字。” 他拿起笔,边写边说:“海东是个好地方,比乡下强不止一百倍……” 再取出公章,对着呵了口气,盖上。 “谢谢!” 成娣抓起申请书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 董德根望着她离去的身影,恨得牙痒痒:“小丫头妞子,怎各变得这么凶?妈拉个巴子!” 他没料到,成娣的话有朝一日会应验。 成娣拿到迁移证,立马返回海东。路上,她心潮翻滚,一直在思考: 打江山是让老百姓不受欺负,当家作主,怎各允许董德根这样的坏东西继续横行霸道?为甚尼会这样? 她又想起了何栓子,连连发问:栓子哥,你在哪里?你还好吗?你甚尼时候回来? 她从包袱里取出何栓子送给她的簿子,扉页上保尔.柯察金的名言是何栓子书写的。那刚劲奔放的字体,浮现着何栓子的音容笑貌。多少个夜晚,每当思念难耐,她就会拿出簿子翻看。 这本簿子,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。无论走到哪里,她都要带着它。成娣默默地说: 栓子哥啊栓子哥,你可知道我多么想你! 不知咋的,这会儿她似乎又见到了董德根那副丑陋的嘴脸。唉,一头爱一头恨,都是如此强烈,让人情何以堪?去不欲得所欲,祈求上苍赐福于我。 心诚则灵,成娣的愿望终于成为现实。 一年多后的一天,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从苏北传来: 根据中央人民政府公布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》和群众举报,经过反复核查,确认董德根是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,依法执行枪决。 听到消息,成娣欣喜若狂:“老天有眼,老天有眼哪!” 李开顺仰天大笑:“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时候一到,全部都报。今晚我要痛饮,庆祝庆祝。成平他妈,把酒拿出来!” 金妹答道:“好咧,是该庆祝庆祝,炒几个鸡蛋下酒。” 成宝又是拍手又是跺脚:“喔,报仇了,报仇了,我陪爸爸喝一杯!” 接着唱道:“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,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……” 爸爸和成娣跟着唱,边唱边打拍子。嘹亮的歌声唤来片片彩云,惊起几只水鸟。妈妈“咯咯咯”地笑了: “像拣到了宝贝,看把你们高兴的。” “比拣到宝贝稀罕!”李开顺乐不可支。 董德根枪毙,大快人心。更让成娣激动的是,何栓子回到海东了。 那天船一到砖瓦厂,厂长就迎上来通知她,驻海东部队何栓子师长在找她,请她方便的时候去见面。说罢,递上一张纸条,上有何栓子的姓名、地址和电话号码。成娣迫不及待地问厂长: “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电话吗?” “没问题,请,”厂长笑笑。 来到厂长办公室,她拨打何栓子的电话,很快接通了。 “喂,请问哪位?”一个熟悉的声音,多了份老成。 她大声说:“我是成娣,我是成娣!栓子哥吗?” “是我、是我,何栓子!”那头的何栓子也很激动:“太好了,找遍全海东,终于找到你了,成娣。” 他喘喘气:“电话里不便多说,明天有空吗,你过来?” “有空的、有空的,明天不见不散!” “不见不散!” 董德根被法办,何栓子归来,不啻双喜临门。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成娣,彻夜未眠。 第二天一大早,成娣出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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