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兴这座城,我已经居住了20多年,却依然觉得她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,总有些湿润的韵味在纸面上缓缓晕开。
她就像一位温润的江南女子,眉眼间带着水的清柔,骨子里藏着桥的笃定。她不似苏杭那般张扬,也不像沪上那般喧嚣,只是静静地卧在江南水网间,如一位梳着传统发髻的闺秀,眉目间藏着千年故事。
你若肯慢下来,听她讲那些关于运河、关于南湖、关于烟雨的往事,便会懂她那份“船在水中游,人在画中居”的从容。
禾城的底气是沉淀在血脉里的。你若问她有何骄傲,她只会指着京杭大运河上往来的船只,或是南湖烟雨楼前那池静水。七千年的马家浜文化在此发芽,吴越争霸的烽烟在此熄灭,文人骚客的笔墨在此浸润,一个大党在此诞生。嘉兴的从容,是见过大世面后的淡定,是经历过繁华沧桑后的平和。
水是这座城的魂。京杭大运河穿城而过,像条碧绿的绸带,把老城的烟火与新城的朝气系在一处。南湖、范蠡湖、湘家荡如明珠散落,月河、西南湖、穆湖溪似玉带缠绕。清晨,薄雾从河面升起,将北丽桥、秀城桥装扮得如梦如幻;傍晚,夕阳把余晖洒在月河历史街区的水面上,碎成万点金光。我常沿着环城河绿道漫步,看白鹭掠过水面,听船篙划破宁静,恍惚间,竟分不清是人在画中游,还是画在心中留。
这几年,嘉兴把老底子的水乡韵味捡得更牢了。经过修缮的子城遗址公园,把千年的历史肌理小心翼翼地保留了下来。青灰色的城墙垛口透着古韵,内里的草坪和步道却又透着闲适。城墙根下偶尔有摄影爱好者举着相机,想把这份新旧交织的景致定格下来。南湖天地的改造更是让人眼前一亮,原来的旧厂区蜕变成了亲水街区,岸边的咖啡馆飘出阵阵香气,临窗的座位总能望见南湖的波光。
从子城漫步出来,经过古色古香的子城大集、现代时尚的子城天阶,前方就是环城河。这里的步道修得平平整整,清晨有老人打太极,傍晚有姑娘们跳广场舞,河面上偶尔划过的保洁船,搅碎了满河的晚霞。穿过紫阳桥,不远处就能见到南湖,仿佛历史与当下、城郭与水脉,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连在了一起。
嘉兴的郊外也藏着太多的惊喜。往南不到一小时,便是海宁盐官的百里钱塘,潮声如雷,秋风送爽;向西行至桐乡乌镇,小桥流水,桨声灯影;往北到嘉善西塘,烟雨长廊,青石板路;向东抵平湖东湖,古韵今风,碧波荡漾。更近的,南湖有七星的湘家荡、凤桥的梅花洲、大桥的胥山遗址,秀洲有王江泾的莲泗荡、新塍的小蓬莱、王店的曝书亭,每一处都足以让人驻足终日。
嘉兴人最懂得享受这份闲适。周末,他们或去湘家荡骑行,或到王店赏梅,或赴塘汇章氏茶园品茗。春日里,凤桥镇的万亩桃花如粉;盛夏时,王江泾的田田荷叶接天;金秋到,洪合镇的梨子压弯枝头;寒冬里,温泉小镇的热气氤氲。四季更迭,总有去处。
这些年,我也走遍了嘉兴五县两区的角角落落,却总觉得还有太多未发现的秘境。海宁黄湾的日出,平湖九龙山的松涛,桐乡石门湾的年糕,嘉善大云的郁金香,海盐南北湖的橘香……每处景致都像一坛陈年花雕,需要慢慢品味才能尝出其中三味。
禾城的美,不在张扬的表象,而在骨子里的从容。她不需要刻意证明什么,就像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,无需浓妆艳抹,自有气度风华。你若来,她便在;你若懂,她自会向你展示那些藏在寻常巷陌、田间地头的不寻常。
住得久了,才懂嘉兴的好。她不争不抢,却把江南的水韵、运河的故事、南湖的风骨都揉进了寻常日子里。晨起一碗南湖菱粥,午后在梅湾街的茶馆里看一会书,傍晚去绿道边散散步,看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。这样的日子,不就是江南最动人的模样么?
这座城,水是她的魂,桥是她的骨,晨昏是她的眉眼。你若不急着走,找条河边的石凳坐下,看船来船往,听水声潺潺,日子便慢下来了,心也静下来了。到那一刻,便忽然明白了什么叫“心安是归处”。
作者:张建华,笔名竹里人、梅园后人、左弓右长,浙江嘉兴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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